雪嫣回府後便提了要去慈安寺祈福的事，剛開始趙達和趙宸軒並不太願意，但雪嫣便尋了借口說師父師娘信佛，每年這個時節都會進寺廟齋戒幾日的，今年也不想例外，趙達父子聽後只好答應了。

只是嚴媽媽和楊媽媽知道後確實一通抱怨：什麽誰家小姐見天的往寺廟裏跑的啊，還有既然回府了就不用再去守著在師父師娘跟前的規矩了。雪嫣怎麽解釋二人都不願意在讓雪嫣離開二人的眼皮底下，生怕她這一去又是四年似的。

最後還是趙達說了，雪嫣去祈福也算是為師父師娘盡孝道，嚴媽媽二人才委委屈屈的同意了，卻還是一個勁的交代讓雪嫣盡快回來。

這天晚上不平靜的不止將軍府，醉仙樓的後院也一樣。

白羽似往常一樣，打烊後檢查了各處燭火，才往後院去休息。一進院子就發現，院子中央的石凳上坐著個人。

月光柔柔的灑在她臉上，本來就是個膚如凝脂的美人，如今更像是一株在月光下盛開的荷花，都讓人不忍心上去打擾。

坐在桌前的人聽到動靜回頭看了一眼道：“每日都是你來收尾，辛苦你了，坐下陪我喝一杯如何。”

白羽笑道：“咱們幾個各有各的擅長，沒什麽辛苦不辛苦的。”說著便坐了下來。

白羽看桌上的酒杯雖斟滿了酒可是卻未曾動過，心知她也並非是想要借酒消愁，可是想到白天紫蘇的話，還是勸慰道：“今天紫蘇的話也並非有意，你不要放在心上。”

“白羽，你們幾個人們性格我還是了解的，我怎麽會因她一句話生氣呢，我只是心裏有些難受罷了。”

白羽看著眼前的女子白玉般的臉龐上那雙似水的雙眸裏都滿是化不開的愁緒，想想二人略有些相似的際遇便說道：“楚菡，你我二人年紀相當，際遇說不上相同，但也有相似之處，這醉仙樓裏怕是也只有我能懂你幾分了。”

楚菡聽了這話仍舊沒有回答，白羽卻隱約看她眼睛裏似有水光。

白羽便接著說到：“我家世雖比不上你來的尊貴，可也是書香門第的女兒，一朝突變，也算是經歷了雲泥之別。若不是我幸運，遇上了小姐如今怕早就是黃土一坯了。”

楚菡嘴角浮起淡淡的苦笑：“是啊，咱們都是苦命人，但能遇到她也都是幸運的，沒有她咱們都不會過得這般好。”

白羽見她雖笑著，可是眉頭卻仍是皺著的便勸慰道：“楚菡，其實這話本不該我來說，可是實在是看你苦惱，我就厚著臉皮勸你了，其實我們私下裏看著夏公子，對你確實是真心實意的，也是難得的正人君子了，你還有什麽猶豫的呢。”

楚菡聽罷，沈默了片刻，眼角忍著的那滴淚還是落了下來。

“白羽你不懂，我身上背負的東西太多了，我的滅門之仇未報，父親的冤屈未伸，我還有許多事要去做，我沒有時間去想這些事情的。”白羽聽著楚菡的聲音，像是自黃連裏泡過一般。

“你家的事我們也影影綽綽知道一些，你說的這些都需要慢慢來沒錯，可是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啊。夏公子對你的心意可是連我們都看得分明了。”

白羽說完去看楚菡只見不知何時她的手已經握成了拳，指甲都深深的紮在手心裏，可她好似一點感覺都沒有。

楚菡閉了閉眼睛努力定了定自己的心神道：“白羽你們只是知道我父親被人陷害、含冤而死，我家轉瞬沒落，可是你們不知道，我這個所謂的罪臣之女，是進過教坊司的人。”

白羽聽了確實有些震驚但是忙道：“這又如何，教坊司怎麽了，進了教坊司你就不能嫁人了嗎？”

楚菡搖了搖頭苦笑道：“不止進過教坊司，後來我又輾轉進了揚州最大的銷金窟百花樓，我也是在那認識的雪嫣。”

白羽一時驚得說不出話來，楚菡卻好像說著一段無關緊要的事似得繼續說道：“若不是她用了手段救我出來，此時我怕是已經死了，在那種地方待過的人，便是賣藝不賣身又如何，沒有人會正經看待我們的。”

白羽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她只得靜靜的聽著。

“夏家雖說不上是什麽大戶人家，可是在揚州、在江湖上也算有些名氣，若是夏家的公子娶了我，以後整個夏家，整個織錦樓都會成為別人的笑柄吧。”

白羽看著眼前的女子雖然沒有表情，可是整個人都是那麽那麽悲傷和絕望。白羽伸出手拉住楚菡已經凍得冰涼的手掌。

“楚菡，那夏公子他知道嗎？”

白羽看楚菡默默的點了點頭，提著的心也算是放下了。便接著道：

“夏公子既然知道他還能這般用心，更是說明他對你的心意不會被這些繁文縟節所改變啊，你更應該珍惜啊。”

楚菡搖了搖頭道：“正是因為他太好了所以我更不能跟他在一起了。”

白羽嘆了口氣道：“楚菡，其實這輩子能遇到一個真心實意對自己的人真的挺難的，有太多人接近你是帶著目的的，目的達到了，或是目的無法達到，都是他們離開你的理由，可是在你最困難時候都不願意拋棄不你的人，真的太少了。”

白羽見楚菡還是沒什麽反應便接著說到：

“我也算經歷了些人生的起落了，我父親是江南東林書院的山長，我未婚夫是我父親書院的學生，三年前我父親去世，我家家道中落，不久之後我母親也生了病，族人還想要吞沒我家的財產，我上門去求助，可是他家矢口否認了我們之間的婚約，還將我趕出了門，說我不知廉恥。”

楚菡聽到這回頭去看，就看見白羽擡著頭定定的看著月亮，眼角水光氤氳，可是語氣卻平靜的嚇人。

“我母親去世後，我家財產被族人吞沒，還要逼我嫁給一個富戶做小妾，我雖逃了出來，可是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又被地痞盯上了，是小姐救了我。”

白羽像是說著別人的故事，可是楚菡卻聽得出那段日子想來也是十分艱難的，雙親去世，又被未婚夫拋棄，族人吞沒財產，一夕之間失去了所有。

楚菡緊緊握著白羽已經凍涼的手，不知道是安慰她還是安慰自己。

白羽笑著轉過頭看著楚菡說：“所以我希望你能珍惜眼前人，畢竟他絕不是我遇到的那種見利忘義之人。”

楚菡正在猶豫不知道如何是好時，紅藤自屋裏走出來手裏捧著兩件大氅說道：“天氣涼了，就是要賞月也該穿暖些才是啊。”

三人對望一眼相視一笑，便就著桌上未飲完的桂花釀賞起了月來。不過第二人三人皆有些傷寒，不足兩日也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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